选择机会

　　渡口在一条大街尽头，顺着大街向北走到第三个路口右拐进一条小巷子，巷子里立着各式各样的房子，有欧式建筑，也有明清时期的徽式建筑，还有简易的平房，更有甚者只是用几块破砖瓦、塑料布搭起来的棚子，简直算不上是房子。

巷子不长，快到尽头的时候，小红在一幢白墙红顶的小洋楼前面停下。

洋楼在这一片各式各样的建筑里显得格外扎眼，因为是最高的，足足有四层。楼里带个院子，居然有游泳池和休闲桌椅、遮阳大伞。

院门口立着两个傀儡仆人，愣愣的，见到主人回来，机械地把门打开。

这栋房子以及门口的两个仆人都是她前世阳间的乖孙女拜托别人烧过来的。房子虽小，胜在功能齐全，主卧、客卧、书房、客厅、厨房、厕所应有尽有，就连液晶电视都不缺，只是电视没信号，当个摆设。

仆人虽傻，好在傻得勤快，只知道干活，一天吃个馒头就够。

客卧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一个穿着铁锈红色万字纹倒大袖的老太太闻着客厅的响动走出来，看见小红，惊讶地问，“红啊，怎么回来了呢？"

“孙阿婆，我的投生位置被别人抢了……”

小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身子陷进去，无精打采地眯着眼。

孙阿婆迄今为止做了一百多年的阴人，头一次听说投生位置被抢这种事。她迈着小碎步，走到沙发前，安慰小红，“红啊，说实话你昨晚走了以后我还挺寂寞，少了一个伴儿，连说话的阴人都没有。哎，你回来也好，再陪陪我几天。”

孙阿婆上一世是在民国年间正常老死的，喜丧。

生前子女众多，儿孙满堂，今天这个儿子送吃的，明天那个女儿送穿的，二孙子去上海读书后来出国了，小孙女嫁给什么财政司司长的儿子，她一个老太婆要什么有什么，心满意足地在八十岁大寿后一夜心肌梗死离世。

孤身一人的寂寞，她适应不了。

小红没说话，一心盼着紫玉早点来。

孙阿婆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小红儿，既然你回来了，这房子还是还给你，等你走了再给我也不迟。”

小红怀里被塞了一张房契，这原本是她的，昨天走之前她送给孙阿婆，反正去投生了，还要这里的房子有什么用，不如送了，做个人情。

三十年前她还没这栋房子。在冥界里同千万个阴人一起风餐露宿，有了上顿没下顿。窘迫至极的时候还要去垃圾堆里翻吃的。

有一天小红遇见孙阿婆和她一起翻垃圾桶，一老一少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找到一个还带着余温的鸡架子。本着前世留下的良好素养，两个人不至于打起来，只是尴尬的气氛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二人分食完鸡架，孙阿婆说笑眯眯地对她说：“小姑娘，我们有缘，你还记得我不？”

小红在上万年的前世记忆里困难地搜寻对方的信息，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个关键词：明代、湘表姐、万家。

“ 啊……那个，你是湘表姐？” 对方看上去是个老态龙钟的婆婆，自己看上去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姑娘管婆婆叫表姐，真稀奇。

孙阿婆激动地握住小红瘦出一把骨头的双手，兴奋地露出缺了的大门牙，“ 怜妹妹，是我呀，我上上世是万历三年出生的，你是万历五年，记得不？”

小红想要说不记得，却被这感人的气氛带动了，口是心非地点头，“嗯嗯！记得！”

三十年前，幽长的小巷里垃圾桶旁，一老一少两个阴人相拥而泣。

三十年后，洋气的小楼里，孙阿婆拿着房契，见小红要收不收的样子，一把塞到她手里，赶忙走向大门，边走边说，“哎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还得去庙里听课，过两天回来啊。”

前年清明的时候，孙阿婆不知从哪儿找到关系进庙里听课修行。

她对修行这件事一向很积极，因为阴人修行得好可以直接晋升为鬼仙，成仙之后即可脱离阴人户籍，算是进入仙道，要是修行得好，一步步往上升，指不定哪天就能上天界封神位。

男鬼仙被称呼为“清风”，女鬼仙被称呼为“烟魂”。成为烟魂是孙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