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的心

余方士看着孩子额头上的两颗黑痣，一时也不知这是什么来由，他修的不是人间常见的五术而是仙道。仙道论因果，不消说人的贫贱富贵，就算一颗痣也多半是有来头的，往前追溯也得翻出几桩事件来。

正沉思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里。

“这孩子来头可不小哇！”

说话的人是余方士的一位黄仙，他们之间的沟通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这是心通。

“哦？仙家怎么说？”

一位身着灰色长衫，头戴发冠的老人在屋内现身，但也仅有余方士一人可见。只听得他摇摇头说道：“风流太子多情种，你倒猜猜这孩子之前是个什么仙？”

仙类种别繁多，万物有灵，但凡是有慧根的，通灵性的，就算一株草也能修出仙体，余方士哪儿能猜到，他现在不过通了心、耳、眼三窍，可以和自己的仙家顺畅沟，借用他们的本事共同积累功德，他自己是没有那么多本事的。

他知晓这位黄仙最喜问，最喜让人猜，于是随口说了一个龙字。

“哎呀，对咯！”黄仙笑呵呵地看着余方士，“这孩子前世可是那东海西滨的龙三太子！”

黄仙欲要再说，嘴巴却不能动弹，余方士看着奇怪，忙问他怎么了，老黄仙手舞足蹈地摆摆手，余方士正纳闷呢，忽见一位美丽绝伦的仙女出现在黄仙身后。那位仙子面带不悦，淡淡地说了一句，“此乃天机，不可再探。”说罢，便消失不见了。

黄仙又能说话了，余方士赶忙问他怎么回事。

黄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被教训了呗！”他撇撇嘴，“有的时候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你只知道那孩子前世是个龙仙就够了。那额头上的两颗痣就是之前长龙犄角的地方。”

即使轮回转世，恩情也不能忘，风荷时不时来人间看看，今日凑巧遇见一个仙家在探看夜航的前世，怕外人乱说，故来了这么一句。她还是不放心，在门外待了好一会儿，见那个黄仙并没有多说什么，才放心走了。

程老爷听闻儿子额头上的痣并不是什么克父克母的象，松了一口气，但他也不太信这世上还真有龙这个动物，“这……真有龙？还能投胎成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余方士不屑和他们解释太多，祸从口出，有些东西不该是人知道的就不能说。

几人用过餐饭，程老爷又问余方士儿子八字如何，这会儿子黄仙不在身边，他只是用人间五术来看：程麒的八字财旺身弱，唯有走到比劫大运才能好些。可惜可惜，比劫运却全部在二十三岁之前走完了。

“这孩子，趁早读书，二十三之前可得功名，过了二十三就不能够了。”余方士提醒到，程老爷点点头，吩咐小厮来福一字一句记下，他又问道：“那这孩子可好养活？”曹氏体弱，程老爷自己幼时身子也虚，故有此问。

余方士看着纸上排出的八字，说道：“这倒不妨碍，麒哥儿好养，只是大了之后反而懒怠，容易生病。”

曹氏露出忧愁之色，心中又有几分疑虑，她原是不信这个的，但有人说自己孩子不好，总归是担心的，因而问道：“那怎么是好？”

“这孩子今生有三不，一不多妾，最好只有一个妻子，不要侧室。二不外出寻出路，老实在家过日子。三不走仕途，若是中举，做个先生教书也罢了。做到这三样，大了之后身体才能强实些。”

程老爷和曹氏不明其中道理，只是应好。众人又说笑一番，无非是夸赞程麒聪慧乖巧等话，按下不表。

风荷自从那日离开程家，便被地藏菩萨传唤去闭关修习，等她再到人间活动已是三十年后。

来人间的第一件要事，便是寻着夜航。

夜风习习，烛火幽微，厢房窗柩上倒映出一个人的剪影，烛光勾画出高挺的鼻梁。一声咳嗽引来一阵细密的脚步。

“麒郎，别冻着了。”

说话的人是程麒的妻子，刘氏。她给丈夫盖上一件湖绿色粗绸披风，盯着他手中的书看了一会儿，见有四个字被圈了起来，问道：“结草衔环这是什么典故？”

程麒并不抬头看她，简短地说了一句：“报恩的故事。”

刘氏家里亦是经商的，门户比程家小，家里父兄教导女子无才便是德，故她只认得一些字日常用用，并不太懂文墨，为了和丈夫多些话说，免不了挑起一些话题，在程麒看来实在有点聒噪。

“好了，你先睡吧，我今日得看完这两页。”

刘氏闷闷不乐地走开，外间只留了一个老妈妈守着程麒。

风荷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刘氏必然不是程麒要找的那个人，不然怎会是这样的态度？不知他俩是何渊源。

风荷探到刘氏房内，见她已然入睡，略微扁平的脸上透露几分祥和，看着是个顶老实本分的人。

心念一动，想要看看他俩的前世因缘，随即又觉得这样做太不入流，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