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好
又是羡慕,低头看着自己皓腕上的鎏金镯子,显得寒酸落魄。
她也成风光一时,动辄打骂楼中的姑娘,老鸨也不敢挑她的错处,都上赶着巴结她。
玉禾见芸娘盯着自己的头饰,轻视一笑,把玩着手中的累丝八宝珍珠簪,傲慢地缓缓开口:“像我这种人,天生就是众星捧月,而有些人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妓子。”
说完便把簪子扔到了芸娘脚下,还很带有一丝歉意的看向芸娘,芸娘岂能不知她是在嘲讽自己,但只能捏着鼻子默默忍受,弯腰拾起簪子,弯腰递给玉禾。
有因必有果,只是世事轮回,她姐姐在遭受这一切的时候,芸娘就要想过会有今日。要不是那个男人救了自己,她早就饿死街头,消香玉陨。
玉禾看也不看,柔弱无骨的手拿着黛粉笔,给自己上妆,好一会儿,才无辜的开口:“芸娘姐姐,瞧我这记性,把您给忘了,您这一大把年纪怎么受的住啊。”说完便掩手笑了。
在楼内人耳边,她是娇音铃铃,婉转缠绵,但在芸娘耳中,确实莫大的嘲讽。
芸娘起身,揉了揉腰,头晕目眩,但不敢发作。她是春红楼的老人了,自幼便被卖入楼内,十四岁被迫接客,虽红极一时,但容颜易老,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实意待她的人,却因为被前月刚来的玉禾点名侍候,硬生生的被留在了楼内。
她以为她好好侍奉,便能离去,可成想她并不想放过自己。
芸娘的指甲恰进了肉里,红了一片。
玉禾见状越发得意了,为自己将芸娘狠狠的踩在脚下舒心,冤冤相报何时了,兰因絮果。
躲在屏风后的郑姝听她们二人的针锋相对,无聊死了,见芸娘离开,便从屏风后出来,趁玉禾不注意,一掌将她劈晕了。
……
“景之,听说端慧公主要嫁给你,就差一圣旨了,这是要逼良为娼啊。”温子昀把玩着扇子,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对这位端慧公主温子昀还是略有耳闻,对外传闻是先苏后幼女,夺嫡之乱之后流落民间,前月才被找回,赐端慧封号,谁成想宣政殿惊鸿一瞥,竟看上了裴厌这个伪君子,这位成景帝乐不思蜀,正愁找不着裴厌的错处,当急便口头应允让端慧公主自己择夫君,无论谁,只要端慧选中。
官场上的都是人精,自古驸马都有名无实权 ,这是大业立国之后心照不宣的事。
若端慧公主嫁与了裴厌,裴厌被削权,是板上钉钉的事。
裴厌没理他,心思都在棋局上了,黑白相制,气势汹汹,平分秋色,棋局如战局,定人生死,颇有不死不休之势,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但是他是裴景之,就一定会赢,也必须得赢。
“那皇帝哪里是嫁妹妹,明明就是个你塞个细作。”温子昀也不管他应不应了,反正他话痨一个,“这也是你来苏州的目的吧,想躲躲。”
裴厌修长的手执黑子,微微抬眸,眉如墨画,顾盼生辉,摄人心魄,疏离又淡漠地开口:“躲这个字,不会出现在我身上,不过他这皇帝做的确实不顺我意了。”
他的名声在大业确实是够差的,也让司玹亦有了可趁之际,端慧也是个蠢的,但他并不在乎。
权臣奸臣,管它后人如何评说,至少他在此刻是风光无限的。
“我说,你自己找个厉害点的相好回去,直接把那端慧气走。”温子昀一语道破这场局,“不过,那端慧为何偏抓着你不放。”
温子昀都想到了,裴厌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在他那惨不忍睹的名声上在添一笔。
裴厌偏头看向的窗外,纤云寄月,柔和静美的月光撒在静默的淮河水上,但水底却是暗流涌动。
他不愿,也不想。
若是之前的裴厌,不会在意身旁与他携手的是何人,但如今的他见过日出的那一抹朝阳,明艳又夺目,此生难忘,也不想忘。
温子昀看着裴厌这一副冻死人的模样,不爱说话,还总是掩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像极了被抛弃的小娘子,虽然他一直话不多不少的。自从两年前,他在苏州破庙之中找到奄奄一息的裴厌,就觉得裴厌不像裴厌了,怪的慌,要不是看他处理那些老顽固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快准狠,还以为他真被人夺舍了。
秦淮河到了夜晚风总是大的,像哀嚎,像倾诉,裴厌被灌了几口风,猛咳了几声。
温子昀急忙把银灰狐皮大氅扔在他身上,故作嫌弃道:“悠着点,别死在这,谋杀当朝丞相的罪名我可当不起。”
可能人之将死,怪一点也很正常吧,温子昀暗暗想。
“也不必如此。”裴厌将大氅盖齐整,揉了揉眉心,“你不是说带我见识苏州琵琶绝音吗?”
“我以为裴大人没有这雅兴呢。”听琵琶倒是其次,温子昀本意就是给他找个相好。便示意让侍卫把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