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走之前，季檀问: “老师，我能抱抱您吗？”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李老师没有说话，张开了双手轻轻环住了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孩子，温柔地拍拍季檀的背。

季檀最终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涌出泪来，她用力拭去脸上的水渍，慢慢撤回双手。

这是她最后一次端详自己的恩师，年过五十的脸上皱纹已然布满，但是那双眼睛却永远热烈且明亮。

季檀很想和老师说一声再见，但是喉咙哽咽，像被什么堵住似的，这一声告别显得如此的艰难。

李老师不在意地摆摆手，“孩子，放宽心，别太为难自己，回去吧。”

走到办公室门口，季檀停下来，转身慢慢弯下腰，最后给她鞠了个躬。

等到那个身影走远，李老师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季檀”的关键词，扑面而来的恶意新闻让这个在教育界教书育人的几十年的老教师也忍不住皱眉。

正准备回到教室，却看到桌上刚才放帽子的地方有一个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封简短的信。

“李老师，来见您之前，我很忐忑。我很害怕从您眼中看到失望。但是，我又希望，在您心中，我还是曾经的那个我。

高中的这三年，您对我的教导我一刻不敢忘记。但是我的人生似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我了……

这张卡里，是我早年一点点攒下来的存款，老师，这些钱都是干净的，我想以您的名义捐给学校，把这笔钱给像我当年那样需要帮助的孩子吧，就像您当年帮助我那样。

最后，谢谢您。”

李老师看完信件大惊失色，她急忙跑到校门口，已经看不到季檀的身影，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

季檀打车到了桐柏湖，这是凌源市郊区的一个不出名的景点。早些年荒无人烟，只是偶有钓鱼爱好者来此，近几年修筑了环湖路，但是因周围住宅区少，也鲜少有人来。

季檀在湖边找了很久，找到了多年前的那棵松柏。

细细抚摸粗糙的树皮，在树干高处的位置，发现了那一道浅浅的划痕。这是季檀妈妈在儿时给小季檀做的身高标记。

“囡囡啊，妈妈给你做个标记，你现在跟这棵树一样高，以后比一比看看谁长得更快好不好？”

妈妈，你看，你的囡囡已经长大了，但是囡囡好累…… 季檀恍惚地蹲坐在树下。

冬日的傍晚黑的格外的快，暮色迅速笼罩下来，寒意顺着晚风肆意流窜。

季檀扶着树站起来，腿脚有些僵硬麻木，她拿出手机，在那个刚刚记录的号码里面编辑了一条短息发送，然后再删掉信息。

走向观景台的护栏，手机被随手扔了下去，她慢慢爬上护栏，看向远方的水面，回想起自己这二十五年是怎么过来。十一岁之前，充斥着谩骂和饥饿；十五岁的时候，目睹了母亲的自/杀；十七岁，被父亲卖掉抵债，从此身不由己；十八岁进入娱乐圈，成为资本间交换的筹码，没日没夜在男人间周旋。

许言说的对，她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妓/女，一个千人枕万人睡的贱/人。这人世间这么大，容不下一个已经肮脏了的身体。

容不下，那就不要了吧，季檀想。

“好累啊……”

轻声的呢喃，伴随重物落水的声音，慢慢在风声中飘散。

……

-------------------------------------

此时，正在办公室的陈央看到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嘉言，你有短信。嘿，这年头还有人发短信。不会是你的哪个崇拜者另辟蹊径吧？”陈央打趣道。

沐嘉言没有搭理陈央，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才拿起手机。陌生的号码，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很抱歉，现在才知道你曾经对我的帮助，可惜我没有什么可以回馈你的，只能跟你说一句谢谢。

没头没尾的一句道谢，沐嘉言有些疑惑。

陈央伸过头，“怎么样？是不是表白短信啊？”

“不是，发错了。”沐嘉言说完，收起了手机，继续后面的工作。

第二天

“据凌源市新闻报道，当地时间11月25日早上8点，桐柏湖发现一具尸体。尸体目前已确认身份为知名女星季檀，发现时已无生命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