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接生
继续帮妇人鼓劲,直到那妇人猛地掐了一把念辰的胳膊,刺痛让她清醒了不少,才大着胆子低头一看,那孩子整个头都露出来了。
转头看到周玉珊撑着衣服的两手也抖得不成样子,一面想看一面又不敢看,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
念辰低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衣服,将孩子的头裹着一点一点往外拉……最后把孩子整个包好了,递到那妇人手上。
低头要给她穿裤子,才见有个长长的脐带还挂在那儿,念辰苦笑一声,自己竟慌得忘了脐带这回事儿了,忙转头冲陆凌大声喊:
“表兄,你去找把镰刀来,用车上的酒水冲洗了拿给我。”
“好。”
陆凌飞快地跑去牛车上找了把镰刀,又找出酒坛子洒上白酒洗了几遍,这才走向念辰所在的地方,离得老远便转了身,整个身子倒退着走过去。
“给,镰刀。”
念辰正安抚着妇人的情绪,知道是个女娃儿,那妇人立时涕泗横流,伤心不已。
眼见一根木头杵在眼前,念辰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才知是陆凌送来的镰刀,他自己握着刀身,背着身子将刀柄递了给她。
念辰接了镰刀,也顾不得笑他的窘态,先将脐带割了,将母女两人分开,又给妇人整好衣裳。
周玉珊也柔声劝着,“牛嫂子,你还年轻,下回再生个男娃儿就是了,别难过了。”
“唉,我命苦啊!”
“你这样子咋还下地,牛大哥呢?”周玉珊想起她刚刚那鼓起的大肚子。
“他说自己手断了,我婆婆在家里伺候他,这麦子再不收就烂在地里了……”话没说完,又是一大串眼泪。
周玉珊和念辰面面相觑,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叫来李有诚,帮着将人抬上牛车送了回去。
锦心回去给陆凌和文长拿衣裳,念辰几人找了棵大树停下来等着。念辰和周玉珊找了两块石头并排坐着,陆凌独自立在一旁。
文长倒是丝毫不觉得难堪,靠着树半躺着,找了个大点的树叶胡乱扇着风。
周玉珊说起刚刚那妇人,“那是牛大志家的媳妇儿!这家人真是造孽,让大着肚子的妇人一个人下地。”
陆凌闻言一愣,“可是那个泼皮牛大志?”
周玉珊想起那晚的情景,面上有些不自在,“正是。”
陆凌沉默不语。
“牛嫂子说牛大志的手坏了,她婆婆在家伺候儿子,她只能一个人下地干活。唉,那种人,许是做多了亏心事遭了报应了。”周玉珊又念叨起来。
陆凌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见念辰起了身,正用手扇着风,试图凉快一点,便把手里的水囊递给她。
念辰刚刚跪在地上忙了半天,紧张得什么都忘了,这会儿见有人递水,才接过去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陆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冲着念辰沉声开了口,“那人的手是我弄坏的。那天晚上,我听到他要对周家妹子不利,这才惩戒了一番,让他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坏事,想不到竟害了他家妇人,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念辰回想那晚的情景,想通了其中关节,拍拍他肩膀安抚道,“这哪能怪表兄呢?你全是一番好心。
那么一个大男人,便是一只手断了,哪里又需要人专门伺候着,想必这家苛待儿媳妇已经是习惯了。要不然,便是天大的事儿,也不该让一个临产的妇人担着。
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大不了等会儿我们帮他家把麦子收了就是。”
“行,我也是这般想的。”陆凌有些局促地拽了拽中衣的衣摆。
周玉珊半张着嘴巴,也弄明白了其中关窍,只是一时还有些惊异,那日竟全然没注意到,牛大志的手是怎么断的;想到陆凌的自责,又安慰道,“确实不关陆大哥的事儿,那牛大娘守寡养大了牛大志,眼里心里只有儿子,一味地磋磨儿媳妇,村里人都知道的。”
念辰拍拍陆凌肩膀,“表兄听到了吗?莫要不高兴了。”
转头又叮咛周玉珊,“你往后小心些,那人心术不正,莫要单独靠近他。他要是对你行为不轨,你就去找李兄弟帮你出气。那种人欺软怕硬,多揍几次也就不敢了。”
周玉珊点点头。
念辰又盯着陆凌看,见他一身中衣仍昂然立在田间,想到他方才的窘态,忍不住便嗤嗤笑起来:想来这天之骄子,还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刻。
笑着笑着,想起自己刚刚挖的野葱和小蒜,三两步跑到田畔将镢头和野菜都收了回来,拿给周玉珊看,嘀嘀咕咕说着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陆凌低头盯着她发顶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