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治鬼新方
道士回头嘱咐阮家众人。 “待会儿随我进门,别管他三七二十一,听着哪里有蛙叫,就拿棍子往哪里打!” “都明白了么?” 众人纷纷应声,李长安便不再耽搁,一脚踹开大门,领着一帮汉子凶神恶煞杀进院子。 …… 阮十七混在人群里。 此刻的心情犹如脚下的步子,凌乱又复杂……最里头是团烧得炽红的火,火外面裹着层薄薄的希冀,希冀外头覆着厚厚的慌张……那可是鬼神啊!凡人如何能冒犯呢? 可他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庶生子,哪里又能违背家族的意思? 他只能抱着忐忑,随着那法师,一头撞进院子。 而进去第一眼,就让他心里一个咯噔。 但见庭院中央摆着一大桌子酒菜,桌边又围着一圈灰黑色的、形状隐约似人的影子。 那些影子似乎被闯进的汉子吓了一跳,短暂的沉默后,突兀化作一团团灰气四下乱蹿。 汉子们顿时被灰气冲得四下散开。 阮十七自不例外,他战战兢兢躲在角落的屋檐下,慌张回望,那些灰色已然没入庭院各处不见。 霎时间,庭院似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寂,只有那桌狼藉的酒菜述说着短暂的喧闹。 然而。 这冷寂也是短暂的。 很快,院子里突然刮起阵阵怪风,枯枝败叶灰烬尘土尽数随风盘旋而起,遮天蔽日,顿时教院子里晦暗如同黄昏。 古树抖动枝条张牙舞爪,奇石晃动身躯发出怪笑,门窗不住来回拍打,瓦片在屋顶“簌簌”作响——一片恐怖异相里。 “大胆凡人!” 阮十七惊恐地听见,宅神的厉呵在风中回荡。 “胆敢破坏祭礼,欺辱鬼神,定要尔等……呱。” 欸? 阮十七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呱呱呱呱……此起彼伏的蛙叫便在院子各处响起。 正懵逼时。 “还不动手!” 他顿时打了个激灵,脑中浮现出李长安在门外的嘱咐——听着蛙叫就打! 而恰好,自个儿斜上方的屋檐处正好响着蛙鸣。 下意识的,他便将长棍捅了上去。 “哎哟!” 一声痛呼。 顿有一道形状似人的灰影掉下来,摔在脚边。 阮十七还在恍惚没回神,那灰影已然破口大骂起来。 “嘶~痛煞我也!阮十七你这狗才!婊子生的野种!爷爷要把……” 话没骂完。 阮十七已经通红着双眼,奋力砸下棍头。 …… 有了榜样,接下来的发展便水到渠成。 当人们发现神秘的鬼神显出了形状,发现他们也会喊痛也会受伤,往日里被折腾的记忆一一浮出脑海,自然“怒自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李长安很快发现,已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他乐见其成,在酒席挑了些没被“宅神”们霍霍吃食,也不嫌沾了尘土,甩开腮帮子祭起五脏庙。 从昨到今,他就吸了一碗冷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左手抓着桂花酿姜丝蒸鲳鱼,右手拿着松果熏蜜汁烤猪肘,可惜酒坛子都打翻了,有肉无酒,但好在眼前有场滑稽戏足以佐餐。 阮家人三两成队,提着木棍仿佛长枪,举止进退间,竟莫名有点军伍意味儿。不管是府邸哪个犄角旮旯,但凡有蛙叫,就是几根长棍齐齐捅去,便有“宅神”现出原形,然后乱棍伺候。 房檐、屋角、树梢、床底……任“宅神”们如何隐藏、逃窜,都同老鼠一样被揪出来,被揍得满地“呱呱”乱叫。 便是藏进茅厕的,也被长棍挑出来,一通棍棒后,叉进粪坑。 但也不是没有暂且逃过一劫的。 有个机灵鬼就躲进了阮家先祖的画像上,下面人不敢动手,还是阮延庭听说了,亲自过来,咬牙切齿告了声罪过,兴致勃勃抡起了长棍。 “啪”一下,将画中鬼捅了出来。 这厮还有一点勇力,抄起把椅子抡得飞快,楞叫周围的五六条汉子近不了身,但场中阮家人岂止五六个,呼哨一声就围上来十几条长棍。 这“宅神”眨眼就被打翻在地,再没了爬起来的机会。 他只能蜷起身子、护住头脸,满地打滚,一边被揍得呱呱叫唤,一边破口大骂: “贼和尚!死秃驴!爷爷与你文殊寺无冤无仇,怎敢下此阴手!” 他叫唤了半天,李长安啃完了猪肘,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鬼是在骂自己。 也不生气。 “小鬼有眼无珠,我这手段哪里像和尚?” 这鬼听了,居然愣住了,甚至忘了拿胳膊挡脸,当即被一棍子结结实实抽在脸上。 嗷呜嚎了一嗓子,转头冲着阮家人撒起泼来。 “好哇!原来是个野道士!阮延庭,你个狗杀才!胆敢使唤外来人坏我余杭的规矩,好大的狗胆!” 咦? 李长安眉头一跳,琢磨着这话里怎么藏着古怪。 更怪的是,那阮延庭还真就放下了手里长棍,慌慌张张到李长安跟前,期期艾艾开口: “法师竟不是文殊寺的大师么?” 李长安奇怪:“道士也可称法师啊。” 简单一句教阮延庭额头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低头嘟囔了一阵,又怀着忐忑抬头: “敢问道长在余杭哪家宫观修行?” 没等道士回答,他便急不可耐地连珠般吐出一串名字。 “三官庙?天姥宫?众妙观……” 不像在问李长安师门所在,反倒是更像要求道士当场选一个似的。 道士愈加觉得蹊跷了,开门见山:“贫道并非本地修行人士,昨日刚到余杭……” 没说完。 “哎呀!” 阮延庭猛一跺脚。 “祸事了,祸事啦!” 哭丧起脸。 “你这道人,怎么害人啦,你……”手指着道士,哆嗦好一阵,没说出个所以然,又一拍大腿,奔回去大喊。 “停手!停手!都停手!!” 其实不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