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土

医院的消毒水味并不好闻，尽管是单人病房，空间也不算很大。

一张折叠床和两个穿透柜，方能穿行通人的小道，靠着窗户下方再摆一个可以坐两人小沙发。

此时，陈任远就静默的坐在沙发上。

显然，鹿璐没想过，昨晚之后，陈任远还会出现。

“陈总，倒是辛苦你亲自过来看我。”鹿璐声音虚弱，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嗯。”陈任远应。

病房昏暗，他穿着随意，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因为身高体型的原因，本就小家子气的沙发被他占据了一半。

鹿璐躺在床上，咬着嘴唇。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眼下的状况，伤口处的隐隐作痛，比不上内心里密密麻麻不能言说的压抑感。

陈任远是敲门进来的，是她张嘴让他进来的。

陈仁远嘴上说是要代表公司探望她。

但鹿璐明白，陈任远这套说辞必然是瞎编的。

只是她一个病人，却又说不出什么铿锵有力让他走得话儿，任由他一个跨步坐在病房的沙发上。

他虽缄默不语，但她却如坐针毡。

鹿璐思来想去，陈任远能来这里原因。

让他降下身躯，来这里，也可能只是一个。

“陈任远。”

鹿璐叹息一般的叫出他的名字。

比起一句“陈总”的疏离感觉，这样一句“陈任远”仿佛一下把他们拉回了当年。

陈任远搭在沙发上的指尖微动，一双隐没的眼睛，不缓不慢的落在了鹿璐身上。

喉结上下滚动，但他只是看着他。

未有言语，他在等她继续说话。

“你放心好了。”鹿璐低垂下脑袋，“我不会把我们当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我在星辰两年了，一句话都没有和旁人说过。我会一如既往的守口如瓶的，就像当年那样。”

鹿璐攥紧拳头，又松开。

她说出这些话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如果说，陈任远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只有这个。

地下室那次，他替她擦干了眼泪。

但是他们之间却未有一句多余的话儿，她晕乎乎的被送上了车。

到家的时候，被李梦佳扇了巴掌的火辣感，似乎全然被他的指腹的触感代替。

但是，晚风一吹，她又觉得一切的一切假得不可思议。

做事只考虑利益的陈任远，必然是带着目的的。

当年那样？

鹿璐的话里，像带着针刺。

过去种种，在她的眼里，却又像往事一件。她丝毫不在意，甚至觉得她可以云淡风轻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只是，按道理，这或许正合他的意愿。

“陈总，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签协议。”鹿璐还在继续，她甚至好心肠的替陈任远想了一个办法，“那种保密协议我，我不会说出去任何的。”

“你知道的，就连我哥哥都不知道你是谁。我的嘴巴很严格的。”

说出「哥哥」两个词的时候，声音还是不自觉的哽咽了一下，但是她此刻像是急于向着他证明什么，全然在不在乎的，想要把一切事实摆在他面前给他看。

“陈总，明天你就可以让你的团队拟定好协议，我明天就可以签署。”

她又说了一次，仿佛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

甚至，带着他不喜看到的讨好。

鹿璐。

完完全全的变了。

她的热情、单纯、天真……

所有的一切好像在她的身上被抹杀了干净。

甚至，她变得世故、复杂、老练……

世俗的模样在她的身上显露无疑。

如果从前的鹿璐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那此刻的她像是黑暗里都不会绽放的黑玫瑰。

玫瑰依旧美丽。带刺是她的此刻。

但是，她却总是缺了一些独特的养分，她不再盛开了。

陈任远忽而觉得莫名的失落，他开始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在想，为什么会想着还要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样鹿璐值得吗？

“陈总，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寂静里问出的话儿，鹿璐不知道陈任远在想什么。

但是，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和他撇清关系。

她不想，再独自一个人面对他。

她丧失了长久以来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她溃不成军。

“好。”陈任远应了。

鹿璐也回着，“好。那陈总的协议什么时候送过来？”

果然，他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