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学太久，彼此之间有些陌生。

她抱着书走出教令院，恰好碰上了妮露莎，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学生，澹月张了张嘴，正欲和她说一下游学报告的事情，她却像是视野中完全没有其他人的样子，径直就擦过了她的身边。

…

“妮露莎导师？”

澹月忽地有预感一般，叫住了妮露莎，她扭过头，神情淡淡地在和身边的学生交流，望了她一眼后，见她没有说话，她便颔首随后转身进了教令院。

之后的事情发生地理所应当，她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记得她了，酒馆的老板，铁匠铺的师傅，咖啡厅的侍者，甚至她在宝商街遇到的娜娜和莎莉，她们依旧谈笑风生，从她耳边掠过，再从她眼前经过，都没看过她一眼。

并不是看不见她了，而是彻底不记得她，形同陌路。

这样的认知让她濒临崩溃，她需要回家，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几乎软得支撑不了她多走几步，她就坐在了须弥城中的长椅上，试图缓和焦虑不安的情绪，可心脏跳个没完，像是要蹦出来。

遗忘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剥夺了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所有与你有交集的人都不再记得你，把你当成陌生人，你在他们身上浇注过的时间和情感都化作利刃，毫不费力地刺进心脏。

而记忆就成了最轻而易举能伤害到你的武器，它会一直在脑海中倒映，让你重复想起那些美好的事情。

街上走过每个人，脸庞都那么熟悉，是与她泛泛而谈的商贩，是跟她吐露心声的好友，是她极为看重的导师。

他们都悄无声息路过，像是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多可恨啊。

恶魔的诅咒无法兑现，可他的惩罚不会缺席。

澹月哭不出来，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家里，还没进门，先看见的是下班回来的艾尔海森，他疑惑地瞥她一眼，在她以为他也忘记了她的时候，开口说了一句：“回家需要你这么着急吗？”

“…你还记得我？”她微愣，手卡在门上，都忘了放下。

他并没有走近，隔着距离，眼神像在看一个笨瓜，“我正值壮年，还没到老年痴呆的时候，不过你倒是有点可能。”

“好吧，谢谢，再见。”澹月一口气说完，拉开门就走了进去。

艾尔海森没有忘记他，或许遗忘是相对于她对每个人的重视程度来决定快慢，散兵应该也没有忘记她，可她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

走进房子里，散兵还没有回来，他今天要去智慧宫见纳西妲。

蒙奇莉飞扑过来，闻到了少女身上咸咸的气息，混杂着一丝悲哀的苦味，它担忧地望了澹月一眼，还没开口，她的眼泪就掉下来。

“主人…不要伤心。”

它手忙脚乱飞去桌子上抽纸巾，虽然不明缘由，可她哭得实在毫无预兆，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抽抽搭搭，就是安静地望着一处地方掉眼泪。

“蒙奇莉，你没有忘记我对吗？”她忽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它霎时间全懂了。

它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抱住澹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我永远不会忘记主人，就算没有人记得你了，我也会陪着你的，不要伤心。”

“妮露莎导师…还有娜娜莎莉…教令院的同学还有宝商街的商贩，他们都不记得我了，我跟他们讲话，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她的嗓音带着哭腔，显然难过到了极点。

她不能接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比杀了她更让她痛苦一万倍。

恶魔抓住了人类的弱点，也扼住了她的脖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她比死还难受。

蒙奇莉同样心痛，它小声地啜泣：“抱歉主人，我没有办法让你不伤心，如果在提瓦特只有我记得你，我想你也不会高兴的。”

一开始，它就是恶魔派来的小使魔，力量低微，只是来监视这个小人类，让她能够为它真正的主人所用，不过恶魔并没有对它有过多的期盼，久而久之，它就倒戈相向。

澹月是个身世凄苦的人，她这一生都在经历痛苦的事，前身也是。

它想帮助她，这个把它当做家人朋友的少女，它想让她轻松快活地去过自己的生活。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澹月心力交瘁，哭着哭着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是蒙奇莉让她能够睡个好觉，可它也很害怕，如果散兵不再回来，她会不会直接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夜深之时，门终于被打开，蒙奇莉惊醒，去查看少女的情况，她还睡着。

散兵走了进来，他卸下身上的市女笠和手套护腕，脚步极轻地走向沙发，他视力还不错，尽管客厅黑灯瞎火，他也能辨认出沙发上躺了个人，一低头，就能看见她深深埋进毯子里的脑袋，只露出个后脑勺。

…是他回来太晚？怎么睡这了？

他手刚碰上她的腰，想把她抱去床上睡，她猛然惊醒，在漆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