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里就别去了,年过半百的陈管事老脸一怔,惊诧莫名。
入夜,宗溯因失眠饮了安神汤早早歇下,半夜,陈掌事犹犹豫豫地敲开甘泉宫的大门,说长青殿那位又晕过去了,叫也不应不知人事,里面的小黄门以头抢不停地哭求让他去请医士。他实在拿不定主意才斗胆过来叨扰,让存诚赶紧请示君上当如何处置。
陈掌事把这难活摆给他,存诚亦踌躇不决,殿内漆黑一片人早已睡下,实不敢扰他清梦,但人命关天她又不是一般宫人,思前想后存诚不敢独断,只能抖着胆子敲响内殿那扇紧闭的隔门。
宗溯醒来面都没露,不等存诚说话,隔着帷帐先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待存诚道明缘由,怒火更盛半点睡意也无,头晕目眩,忍无可忍厉声高呵道:“她死活与孤何干,一个无名小辈还值得你们半夜三更来扰孤,滚出去!”
存诚被宗溯这一声暴唳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打发走陈掌事,说得模棱两可让他看着办就是。
就在陈掌事双腿打颤去往长青宫的路上,又被存诚追来叫住,说是君上发话让去太医署找个医士给瞧瞧。
在宫里当差近四十年的陈管事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过神,这反反复复折腾得哪一出?他迷迷糊糊怎么就瞧不明白了呢。
这一夜,宗溯被她扰得再难入睡,想着白日里她跪在自己面前明明眼含泪花柔弱怯懦却故作坚强,梗着脖子逞能为那两个宫婢开脱的那一幕又气又好笑。
心中不忿,要不是看在虞池那边至今没有音信,团旺又黏着她的份上,早就任其自生自灭了。
哪还有本事自鸣得意出尽风头。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桕亮堂了整间屋舍,宗溯盘腿坐在蒲团上眸眼半眯,良久,兀自摇了摇头,唇角牵动,突起的眉峰瞬间舒展开来……
悬月当空,夜阑人静。
秋英闭合舍门,轻手轻脚背着工具匣从侧门走出。
秋英见四下无人,抻直胳膊挺直腰杆舒展筋骨,不顾形象地打了个瞌睡。
今日又是惊心动魄的一天,想起静舍那一幕不免后怕,继两月前在楚宫舌战群儒那回,相同的事又做了一次。
说到这不得不感恩自己那出身书香门第的阿娘,外祖父曾是泮宫里的夫子,自小受母亲熏陶,虽不敢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大多数的经典古籍还是能熟知于心,后来国破家散,秋英随父南迁,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安于一隅保持家务再没机会用上这些之乎者也,没想到歪打正着竟派上用场。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口才本事,唏嘘不已,苦中寻乐内心自我调侃,真是被打铁耽误的栋梁之才。
日复一日如屡薄冰,好不容易又躲过一劫,不对,是两劫,这养护贡械的活计也算完成。
想到待交完差就再也无需来这甘泉宫了,心里如释重负。
从此,他忙他的军国大事,而自己继续过着坐井观天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无事,如此、甚好!
秋英步伐轻盈走在幽暗的宫道上,出神游思之际。
不防备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蹦到自己的面前,秋英大惊失色吓得心怦怦直跳,连后面随行的宫人都差点惊叫出声。
心还没静下来,就听见一阵得逞的哈哈坏笑,声音清爽稚嫩。
”秋英,这几日可让我好找。”
团旺脸上含笑,嘴里却嘟囔抱怨
一看是他秋英捂着胸口,皱眉不悦道:“这么晚,你怎一个人跑出来了?宫里人可知道?”
团旺摊手耸肩,一副谁也奈何不了他嚣张的模样。
“不行,赶紧回去,我送你。”秋英揪住他衣襟,不带商量地推搡着往昭华殿方向走去。
团旺挣扎叫唤:“啊呀,且慢、且慢,不是我一个人!”
这时从草木暗影地夹道慢悠悠走出一人,衣着华贵,身姿磊落,月光映衬下待看清面容。
秋英一怔只觉眼熟,仔细想来恍然顿悟今日应在静舍见过,那个坐在宗溯身旁爱笑的年轻男子,秋英回神,忙松开团旺低首行见礼。
“秋英,这是我父王,我是他儿子。”
“父王,这是秋英,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团旺兴高采烈尽可能详细地介绍彼此。
最好的朋友?秋英被团旺那小大人的模样弄得忍俊不禁。
“原来你就是秋英?”宗韫开口道
秋英点头
“近几日时常听团旺提起你,今日有幸见到真人。”
“王爷客气”秋英简单回话
宗韫好似想到什么事,笑着摇头道:“我们应该不算第一次见面。”
秋英一手牵着团旺,一手提溜工具匣,停步面露不解地看向他。
“十五赏月那晚”宗韫小心提醒。
秋英一双溜黑的晶瞳转了半圈,最后凝落在宗韫的脸上,被她毫不避嫌直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