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谏
“嗯,吾儿无碍就好,至于旁人,随意打发便是。”晋王颔首,似乎不是很在意,没再继续问萧衍的事。
他沉吟片刻,伸手抽出几份奏折放到赵懿安手边,声音一点点冷下去:“你看看这些东西,告诉父王,你看到了什么?”
赵懿安没显露任何异样,答应一声,一本本拿起那些奏折,一字不漏细细看起来,白纸黑字,都是劝谏君王不要过度宠爱梁国佳人的,晋王对尹岁微的偏宠,将自己也推到了风口浪尖。
晋王是君王,君王最不喜欢臣下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这会让他觉得受到威胁,臣如蒿草,不用则弃,如何能威胁君王呢?人人反对,他偏要逆行,不然如何显君王之威?
赵懿安不知如何开口,顺着晋王不合她为臣子的本意,违逆晋王又不合为女儿的本意,她算是明白孙忠的提醒了,孙忠的意思是,前朝内廷,已经有那么多人反对晋王了,不能再多一个他最疼爱的女儿。
赵懿安思索着,现在看来,冯美人也很可能是因劝谏父王的缘故,才被不管不顾禁足。
将折子一本本放好,赵懿安笑道:“女儿看到了父王的得人心,若不是都知道父王一贯知人善任,海纳百川,这群人又哪敢不知轻重说这些话呢?哪里知道他们心里的算盘父王可都看得清楚?”
赵懿安知道晋王最想听什么,他想听人说,你是雄才伟略得君王,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就算对方可能是敌国的奸计又如何?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可是这话太奉承,赵懿安并不想为了讨好父亲,而成为奸佞一样拱火的人。
晋王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他闭眼靠在大椅上,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只见他漫不经心掀了掀耷拉下来的眼睑,看着困兽一般的赵懿安,一字一句缓缓道:“是吗?寡人知道,寡人的王儿也同他们一个意思,你为冯妙而来,是也不是?”
晋王依旧倚在椅子上,连身体也没有坐直,这样的姿态,声音却带着黑云压城一般的威势,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屋内的内侍不觉间跪了一地,他们的身体匍匐着,露出嶙峋脊背和纤细脖颈,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赵懿安没有说话,她垂手伫立在一旁,在晋王的威视下,一点点抬头跟他对视,慢慢红了眼眶,“父王是在训斥女儿?为了谁?旁人如何从来与女儿不相干,即使有一日女儿讨厌尹美人,也不是因为对父王不满,而是讨厌她让父王陷入为难的境地。”
她说着眼泪无声落下来:“是,女儿是为了冯美人来,那是因为不管她作为父王的美人如何,她对待女儿如亲姐姐一般,两位王姐都早早离宫,女儿喜欢她,无法坐视不管。”
赵懿安哽咽着,满脸眼泪,却半点不肯退让目光,跪着的内侍们见状都吓得为她捏一把冷汗,要知君王今早怒火非同小可,这位殿下怎么偏生往刀口上撞。
孙忠连忙上前劝解,“王上,殿下之心您还不知道吗?殿下爱屋及乌,对您身边的人都是一片赤诚,未免痴了些。”
晋王对孙忠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在赵懿安脸上巡视一圈,突然动了动嘴唇。
“哭什么?”
晋王说着,用粗砺的拇指擦着她的眼泪。
“你近日不是学了剑术?寡人惹你生气,你不妨给寡人几下。”
“女儿哪像父王啊。”赵懿安瘪瘪嘴,没好气道:“可舍不得打。”
她看着晋王高大结实的身体,又补充道:“再说了女儿的力气,打了也疼不了您,倒受累自己。”
晋王被她逗得大笑起来,这笑声浑厚而低沉,十分具有穿透力。
他笑了一会儿,才在赵懿安的怒视中,哄着人道:“好了,是寡人不好,得罪了咱们三殿下,作为赔罪,冯美人的禁足即刻就解了,可好?”
“真的?”
赵懿安破涕为笑,侧身看向他,双眼晶亮。
她说着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得意忘形一般,忙拍拍脸继续道:“不过比起这个,女儿更希望父王好好休息。”
赵懿安眨了眨眼,看看外头日光,做坏事一样狡黠笑道:“那些人怪讨厌,就让他们再站一会儿,女儿给父王按按,父王歇一会儿?”
晋王含笑点头,从鼻子里发出重重”嗯“一声,赵懿安于是擦了擦脸上泪痕,绕到晋王身后,抬手按着晋王的脑袋。
晋王靠在座椅上,他的头发就像狮子的鬃毛又粗又多,整个人大马金刀坐在一处时,总带着万夫莫开的气势,即使是闭上眼睛享受,也像是一把尘封的斩刀,匿着无限锋芒。
屋里的人都无声松了一口气,有的内侍原还不信外头传言,现在才算是确认了晋王对三公主没有边界的宠爱,即使是在君王震怒下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让君王赔礼认错,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这就无怪那些世家听说给三公主选老师,都一个个争破头把儿孙往上递。
赵懿安足足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