姲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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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生时人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死后却都是平起平坐的一众鬼魂罢。就算在黄泉路上碰不到,在鬼界堡呆一呆也总能将人,哦不,是将鬼蹲到。
她说得委婉。
紫菟自听到‘陈清和’三字时便一直皱着眉头,听锦时如此说才稍稍回神,于是先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凑近姲姲耳畔道:“他早晚也是要做鬼的,姑娘若是见着了那狗皇帝,大可把他推野鬼村里。”
“野鬼村?”姲姲脸上更加迷茫。
“咳!”席玉出声提醒。
紫菟立刻后退开些许距离,绝口不再提方才的话。
转而问道:“对了姑娘,你刚刚说,你顶替了淮安城陈清和?可是那个,邻家住着位收留了许多猫儿狗儿的婆婆的陈家?”
“正是。”姲姲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看着紫菟竟有种熟悉之感:“姑娘你是?”
“我就是陈清和。”
“…”
这确实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沉默是此时的望乡台。
姲姲先是错愕,随即竟跪身拜下:“陈姑娘,我,我…”
她似有千千万万句,却都化作了那涟涟泪水。
锦时被这场景惊得向后撤了半步,往席玉身旁站去,并偷偷扯了一把席玉的袖子:“我在凡间听了许多话本子,唯今日这一出巧得最精彩,凡间那些秀才当真还是笔力不够。”
“这便是因与果,循环往复之处了。”席玉垂眉应道。
紫菟好笑得望向锦时:“小凤凰,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哪里哪里。”锦时讪笑:“这不是觉得你们定有许多旧要叙嘛。”
所谓识时务,恰如看戏,若是旁观尚且有趣,但要是自己也站在了戏台子上就没趣了。
“你们不必担心我会生气,我本就是历劫而下凡,这一生命数皆是注定,姲姲既顶了我的身份得以活下来,便是我们命中有这一段缘罢了。”紫菟说着,托着姲姲胳膊扶她起身:“我很高兴我的身份能使你脱难,我不怪你,你也不必对我抱歉。”
紫菟不愧是一丛花草中唯一修出了灵识的菟葵,襟怀十分洒落。
“姲姲要寻人,我们也要寻人,倒不如一道同行,彼此配合。”锦时正了神色,看看席玉,看看紫菟,提议道。
他们如今伪装成鬼差的模样,用的正是她偷上天宫时的那一招,搞不好还是有被察觉的危险,但若有个魂魄一同配合,自会更稳妥些。
“确是个好主意。”紫菟点点头,望向姲姲。
姲姲也不再掉泪珠子,于这短短片刻的交谈间似乎已经了然了他们身份并非鬼差。她却并没有多问,而是十分郑重的与三人一礼:“是我要多谢诸位大人。我愿意。”
有了‘任务’在身,三位‘鬼差’果真更像模像样起来。
三人一魂下了望乡台,朝恶狗岭走去。
恶狗岭与金鸡山是魂魄们的必经之路,凡间流传的丧葬习俗,于装殓时会给死者的掌中放一些干粮或是打狗棍,而胸口瓷碟则要装上一把五谷,为的便是能平安走过这恶狗岭金鸡山。如若不然就会被恶狗撕咬,被金鸡啄目,肢体不全,从而滞留于野鬼村。
不远处传来毛骨悚然的狗吠,处处遍是哀嚎,断臂残肢被撕扯的成了小小尸山。
姲姲身上并没有打狗棍和五谷,大抵是死后尸身并未得人仔细入殓。
锦时运起灵力想要帮她出手,被席玉一把拦下。
“不可。这是她的必经之路,你我若出手相助,恐生事端。先看看。”
“可她两手空空,若当真过不去,岂非会成为野鬼村的恶鬼?”锦时忧心地蹙起眉头。
紫菟一拍脑袋,道:“我就该刚才去人间多烧下来几个的!”
“现烧?”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锦时顿了顿,一拍掌心:“哎,这冥界要是也有钱庄就好了!”
“嗯?”席玉难得好奇:“为何?”
“若有钱庄就能将银钱什么的存下来了不是?从生时每年都给自己烧点,何愁这些死后事,一百根打狗棒也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了!”她认真道。
“听着倒很是…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席玉与紫菟同道。
荒谬之中透着一丝合理,才是最荒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