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案（11）

红姐的供述持续到了第二日黎明，陈涛对她的指认全部否决，可板上钉钉的罪责，岂能是他不承认就断不了的？依照卫国律令，没有犯人的口供，只要证据齐全也一样可以定罪。

喜子带人搜遍府衙，又按祁红所述分别赶去陈涛四处奢华的私宅，共计在地窖里搜出黄金一万八千九百两，银票一千六百万两，珠宝四箱，古玩字画五箱。这些财物对于一个县令来说，是他几百年的俸禄，可见陈涛平日里如何作威作福、贪赃枉法的。

罪证确凿，陈涛仍拒不认罪，李柏生差人以八百里加急将他的罪状和拐子案的进展呈报给了皇帝。在此期间，他让红姐见了欢儿的最后一面，虽然他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值得可怜，可军医说欢儿最后弥留之际轻轻的、稚嫩的唤了一声娘。

“我的孩子，我的欢儿！”

“祁红，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活剐你一千次都不为过。今日我是成全欢儿，让她来见你。而不是成全你，让你见她。”昏暗的囚牢中，李柏生打断了她的哀嚎，“你别想着自尽，你们破坏了成百上千的家庭幸福，也摧残了上万名无辜之人，我会派专人看着你们每一个。死？对你们来说太过轻松了。”

“陈涛。”红姐看着被喜子抱着的女儿，深深哽咽着，“他会如何？”

“事到如今，你还惦记他？”始终站在一旁不曾言语的慈音冷声道，“你自身难保，还念着他什么？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应该念着的是那些被你拐了、卖了、又下落不明的人好好的活着！”

红姐昵着声音的来源，她就是死也不会忘记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是这个女人，这个秃子毁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女儿！都是被她害死的！

“小秃驴，还我女儿命来！”

说着红姐就像恶鬼一样扑向慈音的方向，李柏生闪到两人中间，将慈音护在身后，一脚踹开长牙五爪的红姐。

这个女人疯了，若不是疯了，又如何会把自己的罪责转眼就推给无辜的受害者？

“小秃驴，你个王八东西，你害死我的女儿！你会下地狱的！你不得好死！你会下地狱的！油锅里炸你，炸你！”

“祁红！不是你自己给欢儿吃的蒙汗药吗？不是你自己用过量的蒙汗药捂着她口鼻吗？”

“你胡说！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女儿！”

“祁红，是谁害死的欢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无需与你逞口舌之争，死的是你女儿，谁痛苦，谁知道。”

慈音走到李柏生身侧，冷冷的看着若非士兵拦着必定扑上来撕咬自己的疯女人，亏自己还曾觉得她也是被陈涛坑害的可怜人。真是糟蹋了自己的一番怜悯！李瘸子说的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女人，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

“还有，不论你是否真心感到愧疚和悔恨，我都要告诉你，被你拐走的、卖掉的可怜人，驻军会倾尽一切将他们找回来。”慈音与李柏生对视一眼，“迟来的正义不叫正义，它叫真相。朝廷一定会把真相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以你们为警钟。”

慈音深深的看了一眼双眸猩红的红姐，她真的希望天下无拐，也没有任何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即便这是一种永远也不会实现的奢望。

“万世万代，只要弯腰就能捡钱的生计还存在，只要买家还有需求，只要人们的贪念不曾削弱，拐子这个行当就永远不会消失。但这不是任何一个拐子值得被原谅的理由！你们比杀人者还可恨！”

何其痛心！何其悲哀！

“这里寒气大，咱们走吧。”

轻柔的把她拉到身后，李柏生转身心疼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她铿锵有力的话，像钉子一样扎在自己的心里。

“红姐，如果有来世，我真希望你也被拐一回，试试。”

这是慈音能想到最恶毒的诅咒，是的，她诅咒这个女人，这个坑害无数人，只为了自己贪婪和私念的女人。

“喜子，着人看着她。”

“是，王爷。”

“王爷，陈涛冤枉，冤枉啊！陈涛是朝廷命官，您不能这样关我！这不合律法！陈涛冤枉，冤枉啊！”

不理会陈涛的喊叫，李柏生轻轻拉起慈音的手，感受着她的颤抖。作为三天之内被拐两次的受害者，她有资格愤怒，更有资格恐惧，可她如今的愤怒并不是为了自己的遭遇，而是对拐子这个行当的鄙夷，对人们贪念的愤恨。

她确实有大仁！

“桃花，如果我不是女子，我一定要参加科举考试，然后做一个清廉为民的好官！我定会像父亲一样仗义执言，哪怕死谏，也要秉持心中正义！”

这是她十岁那年在湖边和侍女说的壮志豪言，那时自己听后还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如今看来，自不量力的哪里是她？正是自己和那些枉为朝廷命官的妄自菲薄之徒。

松风，如果你是男儿，柏生一定会举荐你成为朝中官员，手握重权，为民做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