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花酒

翠少打小就是个调皮捣蛋半夜开溜的料，当上族长了也没把这毛病改过来。她换掉了那身快要炸开的累赘衣服，两条胳膊吊在树干上，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逄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用法术压低几根枝桠，果然看到了翠少的满头鸟毛。

翠少悠闲地晃着腿，道：“我家那些长老真是太烦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就知道你没睡下，跟我来啊。”她看到弗罹居然还跟逄烟待在一块，问道：“你不会还要带上他吧？”

弗罹魔君道：“我是殿下的……护卫，自然要时刻保护殿下的安危。”

翠少嫌弃地说：“出去玩儿还带什么护卫，这是我的地盘，能有什么事儿。再说了，遇到危险了，我会保护你的。”

逄烟本来想让弗罹不要去了，听到这句立刻改变主意让他跟上。让翠少保护，还是她自救更快一些。

这附近有一个墨泉湖，水很浅，肉眼看去一片漆黑，捞到掌中却又和寻常的水无异。墨泉湖上有一块扁平的大石头，能容纳一张二十人的圆桌。这是羽族唯一没有枝叶遮挡的地方，到了夜晚，许多朱樱绒花飘浮在湖面之上，像点了一盏一盏的夜灯。翠少最喜欢来这里偷闲，他们到的时候，翡孟已经把吃食都摆好了，视线在他们三个身上转过，只是微笑。

逄烟落座，看到湖心架了个小亭子，亭子里坐了个人，好奇道：“翠少，怎么还有人跟你抢地方啊？”

翠少推她一把，气鼓鼓地道：“什么呀，那是我好说歹说请来给你表演的。”

逄烟就着夜色望去，亭中之人居然是白日里见过的琴鸟华雩。

翠少道：“华雩的箜篌弹得最好了，我是族长才能叫动他的，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逄烟问道：“你不会就是拉我们来听曲子的吧？”

翠少皱起眉，一副嫌她很俗的样子：“当然是为了看美色啦！”

翡孟低头饮酒。

逄烟问：“那你准备跟他生蛋吗？”

翡孟：“噗——”

翠少眨了自己夸张的长睫毛，无语问苍天：“你能不能学点好啊，我们这里还有孩子呢。”

翡孟脸有点红，擦了擦洒出去的酒渍，为自己辩解：“姐，我不是孩子。”

大概是因为翠少看着他长大的关系，总是把他当小弟弟照顾。逄烟不知道她在不好意思什么，羽族的飞英会其实就是给族长选美。不过逄烟也不会刻意拆穿她的假正经，没有咬着不放。

翠少不想和她说话了，朝着湖心打了个手势。静了静，便有一阵清亮如凤鸣的琴声顺着水波荡漾而来。翠少托住脸，露出陶醉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听曲。

逄烟对武艺还颇有研究，乐艺上就一窍不通了，乐声落在她耳朵里，只分两种，一种好听，一种好吵。这琴鸟少主的箜篌确实弹得空灵悦耳，对逄烟来说属于好听的范畴。一曲毕，翠少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

华雩迈过水雾趋礼上前：“族长。”

翠少得意地对逄烟挤挤鼻子，道：“怎么样，好听吧？”

也许是她平日就不怎么严厉，族人跟她说话都很放松，还没她高兴完，华雩就问道：“曲子我弹过了，可以回去了吗？”

翠少一歪头，娇声道：“再跳个舞嘛，我想看芙蕖舞。”

翡孟反对道：“这不妥。”

诗云：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自古以来，赠送荷花就有表达爱慕之意，羽族的芙蕖舞，其实就是求偶舞的意思。雄鸟倘若遇见了自己心仪的雌鸟，便会跳这支舞，以此来吸引雌鸟的注意，希望她能选择自己。换句话说，这支舞只会跳给自己心仪的女子看。

翠少摆出族长的架子，道：“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这么熟了。芙蕖舞是我们羽族最好看的舞蹈了，烟烟难得来，当然要用最好的招待她。”

逄烟不清楚羽族的这些习俗，无所谓地看戏。

翠少双掌合十，央求道：“华雩华雩，拜托拜托。”

华雩笑笑，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看了一眼逄烟，又看了一眼弗罹魔君，才道：“这支舞我可不敢跳。”

翠少气得鼓起脸：“这族长不当也罢！不用你了，翡孟你去，叫几个愿意跳芙蕖舞的过来，我就不信了，羽族这么多美貌少年，还找不到一个能跳的。”

翡孟为难地提议：“不如我也给殿下弹奏一曲吧。”

逄烟也不是多想看那芙蕖舞，便道：“行啊。”

刚刚还说要走的华雩席地坐下，道：“翡孟公子的琴技远在我之上，轻易不在人前演奏，这次我可要一饱耳福。”

翡孟弹出第一个音的时候，逄烟才知道华雩不是谦虚。

那是一首逄烟从没听过的曲子，节奏舒缓，十指拨弄琴弦不经意地将曲调抬高，又悠悠一转，低了下去。这乐声像一股细小的水流，行至高处，就会击响一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