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的路途
灌了一肚子,然后四个人又回转村里去寻找能存放水的容器,折腾了大半天才寻到两个还算完好的罐子,刷干净装满水然后用油布封口放进草绳编制的网兜里。有了水伍哥便不担心了,饿着肚子也能走到下个城镇去,认了认方向四个人重新出发,光秃秃的田地和干枯的水渠,不用绕着路穿过田地直线前进。
走了十多里又是一个空壳的村子,这次伍哥他们遇到了逃荒到这里找东西的灾民,一个老太太看了他们一眼,把搜刮到的破衣烂裳塞进手里的提篮里,走的时候又顺手拖跑了一床已经破了几个窟窿的草席。
伍哥他们没有多停留继续往前,在火车上他打听过知道再往前最大的城市是安康,也只有到了那里才可能找到吃的东西。一直走到中午时分,他们上了一条铺着碎石子的大路,看样子应该是安康城延伸出来的主路,只有这种用来跑汽车的路才会铺有石子。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黑布破旧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和蜡黄干瘦的脸,似乎每人人都长得差不多,能区分的只有年龄。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肩上搭着绳子牵着,车上坐着包裹着破袄的娃子。
看到伍哥他们看过来,便有些麻木的开口:“行行好,有吃的吗?”
那合在一起拜拜的手,似乎已经是习惯的动作了,得不到回应便垂了下去,呆板的带着死气。伍哥他们四个大男人脚程快,迅速的将人群撇在了身后,到了下午时分才有看到了有人烟的村落。
这里也许是离安康城不远了,村里还有些人留下来,伍哥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前,快进村的时候惊异的发现村口的树下用绳索绑着三个孩子,大的七八岁,最小的才两三岁。娃子们低着头昏沉沉的,嘴唇都开裂了显然被搁在这里已经不短时间,就是有人走到他们跟前也不见抬头。
伍哥看身上穿的衣服应该都是男娃,伸手拉了想去解绳子的朱天文:“别冒冒失失的,先进村里问问咋回事再说。”
一直寻到村中间才找到一个倚着门框坐着的老太,看到伍哥他们过来便期许的举了举手里的空碗,伍哥看看她散乱飞扬的白发,心里有些涩涩的便蹲下身子:“大娘,我们没吃的,还有些水你要喝吗?”
老太太继续举着碗,田农赶紧拿了手里的水罐倒了半碗给她,颤巍巍的喝了几口水,老太太背转身把碗藏到了门口,伍哥便向她询问了村口绑着的那几个娃子的事情。
老太叹口气用嘶哑的嗓子说道:“那是村口刘家的娃,刘大明把他媳妇和二闺女都卖了换粮,好几个月估计又莫得吃了,把娃子挂在外头等人贩子来收哩。”
这一路伍哥他们见多了卖儿卖女卖老婆的,女娃比男娃还值钱,因为女娃能卖进妓院比较容易脱手,维系人心温情脉脉的传统伦理,道德与礼仪、亲情与怜悯统统都荡然无存。
“大娘这里离安康还有多远?”伍哥望着消失在山梁那头的道路。
“二三十里。”老太把目光转向安康城的方向:“入夜就能到,天黑更好偷偷进去,白天有盘查不让进城。”
伍哥道了谢在老太一直目送的眼光里走远,果然等夜色降临后就远远看到零零星星的灯光,空着肚子走了一天大家都很疲惫,到了城里果然看到满街都是露宿的人群。商铺的门都关着,偶尔有一队背着枪的巡警匆匆走过,闻着香味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饭馆,看那门面装潢原本就是有钱人吃饭的地方。
门口十几个彪形大汉不时呵斥着驱散被吸引过来的流民,饭菜的香味对肚子饿的人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便是被赶开还是有很多人在附近徘徊。伍哥他们也被拦在了外面,皱皱眉头他沉声问道:“吃饭也不让进?”
那领头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伍哥片刻,才让出路来:“不是吃霸王饭的吧?”
伍哥没搭话直直的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外头的打手们斜眼冷笑着看他们四个,仿佛才嘲笑没钱的乡巴佬也敢进去。走在伍哥背后的丰千儿搂紧怀里的袋子,被田农他们护在中间,一口气走出了城钻进小树林四个人才松了口气。
丰千儿提了提手里的布袋子:“娘的!二十个馒头就二十个大洋,这他()妈()的是白面?”
朱天文哼了哼:“不是白面,现在这东西就是命。”
伍哥叹口气:“安康城久留不得,等天亮了去火车站和有跑汽车的地方打听打听,看看咋个继续往回走。”
行商的时候伍哥也常看地图的,他记得安康其实就离秦岭不远了,而过了秦岭就算是入了川,这个方向过去他最熟悉的地方是万源。哪里是川、陕、渝三省结合部产煤的大区,只要到了万源那么想搭上车往川内走就容易了。
但是前提是他们能从安康这里穿过秦岭到万源去,地图上的一小段如果用腿去尺量怕是要走上半年,更不说他们现在这种缺食少水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