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

匡连海处理完手头之事，已夜色沉沉。

月明星稀，银辉洒落街道。

他踏月色缓缓走回客栈。

夜风清泠，此刻匡连海脑海中却思绪繁杂。

这几日有意躲避师妹，是他使的一点小手段。

匡连海不信师妹对他毫无情意。

多年来师妹对他的依赖以及最近挑破窗户纸后步步紧逼下不时流露出的羞涩无措，

促使他走出这样一步。

他就是在赌，

赌师妹心中是有他的。

愈此般想着，心绪便愈发激晃，以至于不知何时便走至客栈门口。

客栈已打烊了。

掩住的门扉两旁灯笼高悬，昏黄光芒在他脸颊映下斑驳光影，也晕抹开他眸底不可窥见的暗色。

良久，复才伸手推开门。

“吱呀”的干涩声响于夜格外聒耳。

匡连海抬眸，

却看见师妹坐于院中。

逆着客栈窗格透出的点点橘亮，净白月光模糊她的身廓。

冷暖交织，

仿若画中人镜中仙，如梦似幻。

匡连海晃神半瞬，发现师妹正朝他望来。

抬脚走上前，欲继续装作躲避打个招呼便回房间。

“师妹，这么晚怎么还没睡？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回……”

他强迫自己语调平淡，一副急切离开的模样。

可“房间”两字还未出口，身前少女就似早知会如此站起身。

她抬脸盯来，只一字一顿道，

“我有话要同师兄说。”

就这样八个字。

便轻而易举打断匡连海的话。

打断他强装的淡漠疏离。

他愣怔着闭了口，垂眸看去。

少女眼底满是令他心撼的认真。

匡连海心跳便开始加速。

他或许有些猜到了。

那个念头破土而出的瞬间，心脏再也不受控地随之剧烈晃动起来。

人即是如此。

临近触碰到太过渴盼的东西时，

喷涌而出的喜悦便会化为身躯实质的颤动。

这种颤动激烈得过于可怕。

以至于令匡连海生出或许下一秒心脏就会跳出身体然后死去的念头。

他木木地动动唇瓣却不知说了什么。

心跳声已经大到听不见说出口的声音。

匡连海认为他应转过身。

否则师妹一定会发现他颤抖不已的双手。

可对方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他准备扭过头的下一秒，迅速伸手拉住了他。

她望过来，眼底几乎写满，不要再躲我。

隔着衣料，传来那股分明不大却令匡连海无法动弹的力量。

如此坚定。

抚慰他颤抖的身躯与心灵。

于是，匡连海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对师妹扭过头了。

凤眸微垂，眼尾发红流溢无法抑制的渴望。

他看见光亮于师妹眼底明灭，掺揉橘色的瞳光温暖又美丽。

夜深，

客栈里旅人们终逐渐歇去。

柔色同那些橘亮也一点点自师妹眼中褪去。

唯留月光下那双杏眸坚定如晶玉，熠熠地闪耀，折射出动人心魄的光芒。

圆月高悬。

如所有话本上俗套的故事，月下，美丽的姑娘伸手拉住来去如风的侠客。

随后，便是大风纷纷扬扬飞花迷去不知谁的眼。

周遭很安静，静到仅余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并没很久。

少女的声音便同月色浸了匡连海满耳。

她说，“我不喜欢李玉良。”

“师兄，我喜欢你。”

话语被晚风送至匡连海的耳边，穿透耳膜直入脑海。

霎时，匡连海瞳孔紧缩。

它们如陨石坠落，在心脏狠狠撞击，留下一辈子都不可逆的痕迹。

许是撞击得过于重了，匡连海倏然剧烈颤抖起来。

是不一样的啊。

同上辈子不一样的。

师妹直接说出口，说她喜欢自己。

满心只剩这一句。

愈发激荡，几乎驱赶所有理智。

匡连海猜他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傻，或许是呆滞在原地不知所措吧。

可他毫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将师妹拥进怀中，让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得以降落。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这是生理先于意识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