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院中闲话成谶语 灯下红烛长宵末 ③
转身问道:“我已带她走过了停榭。您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无妨。护法圣女终归要走一次的。”有了她这句话,他才放下心来。
来到门外,扶涟看到余痕眸中带喜,便知他母子二人谈话颇为融洽。三人等了一会儿,央樂从房内走出来,她穿戴整齐,容光焕发,与方才在房中的模样判若两人。
四人骑马返回丹华谷。央樂到昙风楼为冰凌诊脉,随后,
她提笔蘸墨写道:“枯枝墨兰,鱼蕊草,细龙双花,涴水,中寒果,沉石砂,白叶纤枝,冰莲毒笼,青石陈血,清月霜。”写罢,她将纸递给余痕,对他说道:“这些东西南涴之山上都有,采药时看仔细了。清月霜在枯枝墨兰上才有,且必须是日出之前的。”
“是。”余痕一边答应着,一边双手接过纸,纸上字迹轻灵。
吃过午饭,余痕同冰雪一起赶往南涴之山。两人骑马走了近十日才到达。
且不提他二人上山采药之事。单说他二人离开已有五、六日了,这日晚间众人一同吃饭时,座中独不见安倩,沈惜欢解释道:“她前两日接到家书,昨儿下午便回去了。”众人听罢,都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冰凌每天巳、午、未三个时辰都要在热水中浸泡,并且全身穴位处都有银针,用以融散体内积存的毒素,待他们采药回来,便可换上药水再浸泡十五日即可将毒全部驱散。
这日,央樂见天晴日好,便在谷中散步。她正走着忽嗅到风中一股浓烈药味,细嗅之下,她不禁皱眉,暗中疑问道:“谁受了如此重伤?”想罢,便借着药味举步寻去。
她走进秦玄熙所在的房中,见桌上堆着几包药渣,窗下一位少年正在煎药。正在这时,那少年猛地回过身,看到央樂站在门内,便上前行礼道:“前辈。”
“你是秦玄熙?”央樂问道。
“正是晚辈。”他答道。
她略点点头,又看了看榻上躺着的萧然,说道:“那晚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能否让我为她诊脉?”
“有劳前辈。”秦玄熙闻言大喜。
央樂站在原地,一抖手抛出一根银线借力将它系在萧然手腕上,她玉指按着银线,悬丝问诊。过了一时,她收回银线,看了
看秦玄熙,问道:“你已为她吊了多少天命了?”
他据实回道:“近半个月。”
“以你的医术,还能再为她吊几天的性命?”
秦玄熙被她这一问不知如何作答。他自己也知道拖不了几天,可仍是想尽最大努力留住她。自己的医术,当真连一个人都护不了吗?
他猛地脑海中闪过一念,当即提衣下跪,向央樂请求道:“恳请前辈施为相救。”
“百草山庄的医术尚且无能为力,他人又何足道哉?”说罢,她看到他面上的失落与眸中的伤悲,竟似望见了当日余储的神态、眸色,想出言安慰,却一观当下,岁岁年年人皆已不同。片刻,她转身离去。
秦玄熙独自在房中跪着,一动也不动。过了一时,沈傲维来看他,见他在正地上跪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到他身边。
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沈傲维,似是自问的说道:“我是不是,不适合做医者?”
沈傲维听他这语气便知道他要说什么,暗自叹了口气,看着他极为认真的答道:“不是!”
秦玄熙似乎没有听到,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自幼,志不在此。可父亲是神医,我怎能做别的事?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既来之,则安之’,我曾尽力反抗,反抗不过了,便顺应天命。你比我有天赋,为了照顾我掩尽锋芒,可我……”他长叹一声,苦笑道:“我还是这么没用,让所有人失望。我自以为我很厉害,自以为我已做好准备。但事实呢?美人劫是我疏忽了,滴梦魂却是我无能为力,萧然的命我也救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我远去。”说着话,他将一只手举起,望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嘲讽道:“我这双手,还要害死多少人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