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四周变幻的光影，原来是外面的丧尸群遮挡住了部分光线，在建筑内部形成了斑驳的影子。

韩宵凑近了点。透过那些缝隙，她清楚地看到那些肮脏的身体，诡异的脸和眼睛，已经无数伸进夹缝拼命抓握的手。

不仅如此，很多丧尸还踩着同伴的身体或建筑的缝隙，爬到了离地很高的位置。虽然从内部看没那么直观，但通过那些阴影，你也可以确定，几乎整面墙都已爬满了丧尸。

“这墙……会塌吗？”韩宵仰头望向建筑顶部，紧张地问。

她下意识地想咽一咽口水，随即却痛苦地皱紧了眉头。韩宵这才发觉，由于太久没有喝水，她的嗓子已经渴得快冒烟了，一吞咽就觉得生疼，好像有把小刀在喉咙里密密地割。

“放心，结实得很。”罗震拍了拍她的胳膊，非常及时地把一瓶矿泉水和一袋面包递给了她。

“啊！谢谢！”韩宵激动地接过，由衷感谢道。

这真是“久旱逢甘露”！清凉的矿泉水流过喉咙，瞬间便滋润了她的嗓子和肠胃。韩宵幻想自己是一株植物，想象水分迅速抵达了全身，给她的每条血管、每个细胞都重新带去了生机。

至此，她才觉得自己彻底活过来了。这和“活下来”有着微妙的差别，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懂得。

然后韩宵开始啃面包。手里的这块面包有些粗粝，如果搁在以前，她或许难以下咽。但是现在，她认真感受着唇齿间的麦香，沉醉于蓝莓果酱的酸甜，认为这无疑是世上最好吃的面包。

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周阳微微皱眉，心想这家伙到底饿了多久？

但他什么都没说，接过手下递来的已经收拾干净的黑刀，便转身朝建筑更深处走去。

【三】

这栋建筑原来有名字，叫做“平川市现代艺术博物馆”。

如今它的标牌早已化作灰烬。馆内本就不多的藏品或被付之一炬，或被人们巧妙地转化成生活用品。比如那边角落里的墨漆座椅，实际上便是某位艺术家的抽象派雕塑。

韩宵承认某些现当代艺术具有特殊的、震撼人心的力量，但那也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老实说，她根本感受不到，或者无法赞同大多数前卫艺术品被强加的意义。

馆内的很多人显然和韩宵持同样的看法。他们被困此地半个多月，感觉什么都缺，所以都最大程度地对这里的物品、设施进行了利用或改造。俗世赋予那些奇形怪状的艺术品的价值，在末世的特殊背景下，好像忽然失去了延续的必要。

从外部看，这座博物馆足有二十几米高，然而它的内部仅分为上下两层，于是显得殊为空旷。

馆内二十几个人三五成群，形成了数个生活小团体，彼此离得较远。罗震、周阳及其手下的几个人在一楼大门附近扎营，剩下的青壮年男人也被安置在一层，以便最大程度地保障老幼妇孺的安全。

罗震带韩宵来到二楼，这里人更少，却要比楼下热闹许多，因为有几个小孩正在追逐嬉闹。看起来，他们已经适应了墙外丧尸们的窥探。实际上，就算紧贴着墙壁，那些怪物也伤害不到他们，不过孩子们仍然自觉地和墙壁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

发现有新人进来，人们都探寻般地望向韩宵。

偌大的场地间只摆了六七套被褥，相对而言，有对母女的铺位还算空余。韩宵和那位母亲目光相触，后者露出了友善的笑容。韩宵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她以微笑，然后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母亲名叫齐红。女儿才十岁，小名可可。母女俩的性格都很温婉，待人亲切而自然。

她们和韩宵一样，也是被罗震等人救下的。在那之前，可可爸爸已经被丧尸咬伤，感染了病毒。这件事对可可的打击特别大，这段时间她都不怎么说话，也不太愿意和其他孩子玩。

韩宵注意到，可可手里反复把玩着一只木雕小人，看起来应该是个男人。或许她是把这小人当做爸爸了。

“那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但还是不停挥手叫我们走。为了可可，我只能抛下他……”

齐红讲到这里，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实说，一直以来，她和丈夫的感情并不好，夫妻俩哪怕一天不吵架都显得不正常。可到底是枕边人，一起过了十几年日子，她早已习惯对方的存在，忽然间分开，还是非常难过、不适应。

韩宵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们。静静听完她们的事，韩宵也讲起了自己的经历，她讲到母亲和外婆，讲到那些朋友，也讲到程深……

周围的人逐渐安静，陆续凑过来听她述说。此时此刻，场间已经充溢着哀伤的情绪。

韩宵这才明白，原来大家都一样。一路行来，他们都失去了某些至亲的人，或者某些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