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潋滟(10)
不愿,事有明沧去做,她仍能一世平安。
这样便好。
思至如今,疑点便只余一处……
以晋阳帝疑虑脾性、猜忌之心,怎会只因搜得秘法、救了太子,就将姐姐封为国师、加以重用?
“儿臣愚钝,不知父皇深意,还请父皇赐教。”
顾江此人,本就有狼子野心。先前以他一人至高修为,已难以应对,父皇为何又给他御龙卫之权?为何容他在朝中立足?
“你且放心,他支不动御龙卫。搭上从前羽林卫,这两军都绝不会背叛皇家。不仅因兵符,更因他们身家,都握在朕手里。”
至于朝事……
他如今与雍懿一块儿为朕办事,同都察两院、同明家作对,不是极好?
“可他与国师都来路不明,父皇就一点儿也不……”
“是来路不明。可就算他登籍到了顾家,朕就会信?”
朕登位六十载,从不信什么忠孝仁德、史刻人言,只信人之本性。
“你也看出,国师与明沧一样,是要逆朕而为,是要护着凡俗尘世。而顾江……”
晋阳帝笑道。
“如你所言,狼子野心,为着仙器,便连王世子也敢杀。更敢以凡人之躯,作修炼之基——你知道,甚连皇家,都还没踏出这一步啊。”
“父皇的意思是……国师不会与这种人为伍?”
“是绝不会。这两人无共利,绝不相为谋。任他所做哪件事,故安都不能容忍。更何况,她可是……”
下面言语,封慈却再未说一个字了。
顾江那小子年纪尚轻,看出了元神,多半也认不清其中奥妙。幸而朕早年遍历九州、遍求诸学,才得见识。
那非普通修士的元神,其背后,竟有神兽朱雀之法相。
既有神明血脉,神渡世人,怎会容许这般逆道而为祸事。
然照理说,神兽非凡人可以亵渎。但既在朕之凡世、入了朕的朝廷,便也得为朕所用。
“朕近年修炼凝滞,闭关会愈多,往后朝事是要慢慢交给你了,学着些。”
“儿臣明白,谢父皇看重之恩。”封甫自是不再追问,而另起一席,“因连获大胜,文师已将多半兵力交于六弟,自回北疆镇守,前日到了关外,往朝廷寄了军报。”
“她向来有眼色。”晋阳帝已阖了眼,缓缓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突破元婴境吧?”
封甫点了点头。
“封柯做得怎么样?”
“许是因朝中动作,乘云宗近来也露迹少了。六弟现下追踪浮岛到了南州,却断了线索,便又做起他那些不成器的俗务了。”
“任凭他去吧。”
晋阳帝微微抬眼,看了看他,目光里无非讽意,仿佛早将他心思盯穿。封甫肩头一颤,沉默下来。
“封柯身边那个幕僚,查得怎么样了?”
“回父皇,此人名为前川,与上回查证相同,是浙州一个依附于明家的小世家子弟。因有些敏慧才能,被明沧挑中了。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倒与六弟厮混到了一块儿,平日最爱挥霍钱财,四处购置宅院房产。”
“你查得倒细。”
晋阳帝又笑一声,眼色却厉。
“对这人,也别松心。”
故安是在前两年养成了去东城郊练枪的好习惯。每隔十日,大朝第二天一早,雷打不动,必上东山。久而久之,都察两院的下属,乃至季上眉、太子封甫,都知道了国师的这点行程。
却无人得知,这日国师身边多了个不速之客。
“待会儿怕是要下雨。”
故安收长枪在手,抬眼望了望天。这儿是山上密林中一片空地,她回回在此练枪,将周围树木都打出了些形状。又正值盛夏,坠叶纷纷,顾江从远处看去,竟觉那些随枪风而落的绿叶像许许多多缠绕的藤。
“那姐姐早些回去吧?”
故安不过自言自语一句,竟听见了应答。回身一看,方见顾江站在一棵高大槐木下、烈日阴影里,白衣微拂,气质如画。
然这素白在他身上,总格外显出消瘦。她不喜欢。
这两年在京城,他身子也确是不大好了,与深厚修为、强劲灵力更不相称,无非是前些年过耗精元的恶果。
“今日我可不能像从前一样,撑着伞,或是用灵力送姐姐回家了。”
他几步走近了,眉眼虽带笑,却显然更含失落。故安哽了一刹,犹豫半刻,便站到他面前去,抬手笼住他脖颈,又认真盯着他瞧。
“但我们能回家。”她一字一句道,“兵分两路,看看是我先到国师府,还是你先悄悄溜进去,如何?”
顾江那几分失落便全变作细碎的笑意,挂在唇角。他嘴上应声“好”,却仍紧紧抱着故安和她的枪。
故安挑眉,“怎么?这就开始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