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4）

“晚意，时候不早了，今天我们就先回去吧”，江筹伸手揽过女人，带着她往出口的方向去。

女人却挣扎起来，“我不走，小群一定还在哪个角落里等着妈妈去找他呢，我不能走，儿子还在等着我呢，他现在一定很害怕，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宋晚意话说的断断续续，却难掩焦虑，因为这几天一直都在哭，以至于眼睛又红又肿胀，迟迟消不下去。

“他胆子很小的，一个人都不敢睡觉，你说他现在该怎么办啊…”，宋晚意眼眶一湿，眼泪流到她都快失去知觉了。

“好了好了晚意，听话，今天我们先回去，明天我们再接着来，好吗？”他说，“咱们也得先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找儿子对不对？”

江筹把人哄着到了黑色的轿车跟前，眼下正逢隆冬，广临市更是年年到了这一阵儿便会下雪，今年也不例外。

现下雪花已经在树枝上积了一层又一层，一眼望过去，四面静默，落雪无声。

上空还在向下飘雪，大而密集，在暖黄的路灯下看的尤为清楚，像鹅毛、像飞絮、像至轻至纯、洁白的羽毛，丝丝点点，将人的忧思无限放大。

也是因为这场大雪，街上就没几个人，而这一片静默之中，突兀的响起一声婴孩的啼哭。

然后声声于耳，间断却绵长。

江筹很清楚那声音太过尖细，不会是他的儿子。

他拉开车门，催促说，“晚意，快进去，外面雪大。”

却不想女人根本没动，只等婴儿的哭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倏然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先是缓慢的走，后速度逐渐加快，眼看着就快要跑起来了，江筹赶忙关上车门，前去追人，嘴里喊道:“晚意，停下！那不是我们的儿子，你要去哪里？”

两人一前一后的停在一条小巷口，这里就像是一个过渡口，身后是暖黄的灯光，光芒万丈；身前是狭窄的死胡同，一片漆黑。

宋晚意让开了些，让灯光照进来洒到孩子脸上，小孩儿一开始在哭，现在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瞧见有人来了也止住了哭声，只一个劲儿的盯着蹲下来的两人看。

后嘴角轻微的荡开，竟像是在对着他们笑。

江筹一时间不知道宋晚意在想些什么，只喃喃道:“晚意…”

“我知道，我从听见的第一声就知道他不是我们的孩子”，女人说，“可是你看，天气这么冷，丢弃他的亲人就只给他裹了一件薄薄的小被子，你说，他怎么可能熬过这个严冬，怕是熬过今晚都难”

宋晚意把手伸进纸箱，帮孩子把小被子拢了拢，“就算是熬过了今晚，没人肯收养他，他还是会被饿死…”

江筹神色复杂，他从没没想过随便带个孩子回家，更何况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才刚丢了儿子。

“老江，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江筹正想着如何劝说宋晚意，却不想到头来反被她给劝动了。

“老江，我带他回去不是想把他当咱门儿子的替代品，我一天也不会放弃寻找我们的儿子，只是这孩子太可怜了，我们不救他，他迟早会死的…”

“更何况，你想想，现在我们救了他，也算是替儿子积了善德，以后万一也有像这样的好人冥冥之中救了咱儿子，也能让他在我们找到他之前少受点苦。”说到这里，宋晚意又想到了痛处，眼泪滑落，融化了地面浅薄的雪花。

就这样，两人把江送带回了家。

回忆结束，父子俩静默无声。

江筹终于开口，“小送，是我们对不住你…”

江送原本坐着，此刻却突然站起身来，身形挺拔，面色惨淡却温柔至极，眉眼含笑，“爸，你和妈没什么对不住我的”

“本来也是你们在那个晚上延长了属于我的生命，这些年怎么说都是我赚了，是你们给了我太多，我一辈子也还不完的…”

他俯身，非常正式的对着江筹鞠了一躬，“我会尽快离开的，希望你们以后能多保重…”

江筹什么也没说，只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到江送手里，“这是两百万，你收着。”

江送没有拒绝。

一来这是江父江母对他的亏欠，收下之后可以给他们一个安心；二来他离开之后没有钱也确实无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