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终
。愿郎君快把痴心断,饱读经篇你学圣贤……”
戏腔婉转,却唱出哭腔。
正生听罢,默然一会儿,看着仿佛要哭出来的正旦。他满目心疼,双唇开合数次,还是道:“娇娘,等我――”
话音落,他回头离开,正旦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北无歌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那哭得呜咽的美娇娘。
着实……令人怜惜得很。
戏台子上不能真哭,若是当真流出泪来,那精心的妆容便都会毁于一旦。那正旦仅靠着啼哭声与眸中一片泪光,以假乱真的模样惹得戏楼子内也有不少人默默垂泪。
正旦并没有呜咽多久。她缓了一会儿,便离开山前,回到自己屋前。
可她看到,正生与贴旦远远地在前面。
正旦一顿,垂下头似要转身,却还是停止动作,一步一步慢慢绕到他二人身后,驻足于一棵足以遮掩人的树木前。
在这儿,她也将二人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贴旦讽刺地唱:“莫喜的一宵恩爱,你不看功名将栽……”
她随即将利弊全都掰开揉碎,细细为正生讲了一遍。
话里话外,绕不出“功名”二字。
身为王公贵族,平步青云美人伴,和孤身强笑舍功名,选哪个?
正生沉默许久,最终点头。
他缓缓启唇,狠下心唱:“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不挂心,我看这些花阴月影皆比我有情。我自愿考功名,我自愿向帝京……”
这些唱词落入正旦耳中,说是霹雳轰起也不为过。
她身子猛地一晃,好在扶稳了树站住,动静却吸引了另外二人。他们回头一看便看见了正旦,那贴旦朱唇勾起,看着她的眼神是满满的不屑,正生的脸却是唰地白了下来。
正旦终于再忍不住,放声哭起,回头便跑。
正生面色惨白,慌忙追去。
戏台上景象还是那样,整个氛围却霎时不同,好像整个楼内都暗了下来。贴旦不知何时已藏起自己,台上只有正生与正旦二人,伴随着骤然急促的乐响,绕着戏台奔走,竟说不清是谁在追逐谁。
“娇娘――”
“娇娘――”
正生的呼唤一句比一句焦灼,正旦却全然不应,呜咽声时有时无。这追逐的场景似真似假,以假乱真,乐声在耳边愈响愈烈,愈响愈凄惨,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整个怜月楼都屏息前倾着身子,心脏扑通扑通,一下下随鼓声而响。
近乎凄厉的弦乐忽然掐断,众人才恍地回神,再看台上,正旦踩在高高一处假石上,正生伏地痛哭,二者竟说不清谁更绝望。
那憔悴的美娇娘回想起大半年的两情相悦,竟如沤珠槿艳。她忽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凄然:
“我生薄命如蓬转,兰似香焚膏自煎。锦屏空把青春贱,百岁流光箭离弦。青春一去迟暮感,桃花人面怅当年……”
她腔调呜然,如泣如诉,最后一个字也终于唱罢,红幕骤然坠下。
众人的心也随着这红幕一坠,随即空空落落,终于意识到,戏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