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训练】

快。

汪灿与她约定好的深度是五米，这已经是很低的要求了，不能连这都做不到。

汪荧定了定神，影子没有再动，想来汪灿已经抵达了终点。

她盯着那道身影，心无杂念地缓慢靠近，伸手与汪灿掌心相贴。

潭水抵消了击掌的力道，但两只手掌相触时激起的涟漪轻柔地在二人身边一圈圈漾开。

面镜遮挡了汪灿的表情，汪荧只能看见他竖起拇指，指着上方。

这不是在褒扬她达成了目标，只是在发出下一个指令。

——上浮。

汪荧拇指与食指成圈，后三指伸直，示意自己没问题。

汪灿缓缓地做了一个与她同样的手势。

他们面对着面，分明看不清彼此的脸，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对面正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唯一有温度的只剩下对方的眼睛。

两个人同时用力蹬水，严格控制着上升速度，防止压强骤然下降导致的动脉气体栓塞。

汪荧一口气已经憋到了极限，胸腔隐隐作痛，双手划动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还能坚持多久？她在缺氧的边缘竟然格外冷静，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可能最多再撑十几秒。

如果她稍稍加快上升的速度，多争取到一点时间，够不够让她浮出水面？

她正想要冒险一试，忽然从侧方伸出一只手，汪荧先是一惊，随即就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这时候会出现在水下的，不会是别人，只有可能是一起训练的搭档。

那只手从她腋下穿过，带着她向上游，有了这个向上托举的力道，她顿时省力不少。

是汪灿看出她状态不对了吗……

汪荧机械地蹬着水，不让自己的意识涣散，两个人没有再交流，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事。

很快就要出水了，她甚至已经看到了亮光。

但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要很费力地睁着眼才能看清波光粼粼的水面。

汪荧心里一沉，心说不会这么不凑巧吧，已经到了浅水区域，却因为处于低氧条件下而诱发了黑视症。

她想要比划求救的手势，却没能成功，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手指，无法再做出更大幅度的动作了。

好在此时已经距离水面很近了，她无意识地吐出细小的水泡，这是肺部正将残存的空气挤压出体外。

由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缺氧到极致后，接下来的动作会是吸气，但那样无疑会吸入大量的水，更容易造成窒息。

对抗生理本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汪荧残存的神志将要溃散之时，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她久违地感受到了凛冽的空气，这才产生了些许终于浮出水面的实感。

略有些干燥的唇瓣贴过来的同时也将一口气渡了过来，汪荧猛地呛咳起来，但因为口鼻都露在水面以上，她并没有呛到水，意识也还清楚。

不对因为刚才在水下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她手脚发软，连爬到岸上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还是汪灿将她拉上去的。

大概是因为水中环境条件恶劣，她为了保持基本的活动能力，有意将自身的体温和心跳降低，出水后反而没再觉得冷。

这是汪家人都要掌握的技能，必要时可以在沙漠里坚持数天不吃不喝，仅靠降低消耗来维持生命。

汪灿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伸手递给她一条毯子，见她似乎没力气接，干脆抖开毛毯扔了过去，不偏不倚地罩在她肩上，自己则将头发往后捋，露出清秀的额头。

两个人各自休息，谁都没有先出声打破这份安静。

汪荧披着毛毯发了一会儿呆，想要擦头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变成了一绺一绺的，并没有往下滴水，似乎是在出水的瞬间就被冻干了。

她扭头去看汪灿，后者已经就地取材捡来一些树枝生好了火，招手示意她离火堆近一点。

汪荧舔了舔嘴唇，也没跟他见外，挪到火堆旁边烘手取暖。

汪灿原本一直注视着她，不知怎么就挪开了眼。

隔着跳跃的火苗，他的面部轮廓也显得没有之前那么冷硬了，垂眸掰着树枝，整个人像是被火光加上了一层温暖的滤镜，气质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

汪荧察觉到他的视线游移，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刚出水时有人给她渡气，那种触感过于真实，不像是恍惚中出现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