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

寒食前后，暮雨纷纷，凉意浸润了万物。

竹帘下一方香几，残花飘零至此，落在书卷上。

“把药喝了。”

明珂抬首，一卷书被她捏得发皱。她见一双纤纤玉手端着碗褐色汤汁，莲步轻移至她身侧。

“女君，这药……”明珂看着那碗褐色汤汁，欲言又止。

“补气养神的。”

药搁香几上，没声没响。

药香浓郁，明珂霎时苦了脸。

“若不是你性子顽劣不好学，何必受这般苦？”净渝指尖点了点明珂额，颇是无奈，“上古神兽，饮了凤凰泪，凭着琉璃珠，才堪登进九重仙门。”

“你啊你——”

一声长叹，尽隐在无言中。

明珂闻言低头沉默不语。

半响后，她端起碗一饮而尽。

苦味“轰”地在明珂口中炸开，直上云霄。

“女…唔…”净渝见明珂张嘴欲呕，眼疾手快拾起一块蜜脯塞进明珂口中。

“饮了药，便好了。”净渝按着明珂的肩，安慰道，“今日不让你背书了，我与你讲讲九重与青丘。”

“九重？青丘？”明珂艰难嚼下蜜脯，压下药味，道，“讲它们做甚？青丘是我旧乡，我自个儿清楚得很。九重与青丘两千年前便断得彻底了。”

净渝绕过明珂，指腹抚过香几，手磕木几不轻不重三下，一册玉简陡然显现。

“你要报灭族之仇，读书习字练武怎么够？为君之道，纵横捭阖之术一个也不能少。”净渝往玉简上深划一痕，玉简上的文字即刻清晰可见，“我护你一世周全，却并非一世便在我庇护之下苟活，你要明礼，识体，辨是非，了解六界之事与你并无害处。”

明珂一愣，细想之下也觉有理，便也同意了。

“先与你讲九重。”

净渝用袖拂去香几上残余的落花。明珂抬首见流动的玉白色在她眼前掠过。

天气阴蒙，那片玉白色却如粼粼流水，点点光亮。

不愧是不归客。

明珂暗自砸舌道

“起初九重称仙界，这是上古时的称谓。仙界中仙神共存，神管众仙，仙束苍生，苍生为灵，六界一直相安无事。两千年前，逢人界改朝换代，六界动荡不安，各路妖魔精怪纷涌而至人界为非作歹。”

“那年大乱，除我乃佛者亲自钦点外，那时的仙界——”净渝顿了顿，“也就是如今的九重、青丘、灵界均派了人，还要加上我凡间历练时所点化的仙君神官。”

“九重与青丘的交好便是从这开始。”

“之后，大战平定。仙界因有我等，五界拥立为主，神尊就此将仙界更名九重。九重下设君神，各司神官，各余散仙。其中特设神侍，与仙侍，神侍与神官其平，仙侍同散仙。”

云霄重重，仙雾蒙蒙，有仙观其九九之数，是曰九重。

这才是九重的来源。

“所以，女君是九重君神？”

净渝颌首，却又摇头，看得明珂犯迷糊。

“女君何意？明珂不解。”

净渝欲开口解释，余光却见门外一道倩影闪过，忽地闭了嘴。

明珂正觉奇怪，沿着净渝视线一瞧，就见一位眉眼清秀的少女走了进来。

“主人，少君，喝口花茶润润嗓子罢——”

少女笑盈盈地将茶放至净渝面前，趁明珂低头观茶时，附耳净渝边，窃窃私语几句。

净渝手一凝，不动声色道:“我晓得了，先退下吧。”

“是。”少女应了一声，顺从而退。

“九重肯给，女君未必肯要吧？”

净渝闻言一愣，回首见明珂撑头于香几上，歪着头盯着她。

那双眼十分有灵性，此刻透出狐狸特有的狡黠的光。

“父君常常与我说起女君，我当时挺好奇，为何女君不当君神之位，却默认六界尊称。”明珂端坐得累了，于是调了个姿势，随手拣了蜜脯，送入口中道，“父君说，女君不是不想当，而是不能当。有人借此以君神之位捧杀女君，再加之不愿居于神尊座下，——”

“当年听父君讲，女君与神尊关系紧张，女君常常忤逆神尊呢！”明珂感慨道。

净渝不语，朝着明珂笑。

明珂被这一笑暖了心扉，如同三月春景，嫩芽初绽，暖意正显。

但紧接其后的，却是刺骨的寒意和不知名的因素，使她不由自主拢紧了衣襟。

明珂心中发怵，不敢直视净渝的眼，额上浮出一层细细的汗。

净渝纤指捏着竹扇骨，虚虚提着，停在半空。

狐族少君，当真是顽劣不学？

“少君说的很好，不过——”净渝净渝抿了口茶，眸中却笑意不减，“这话可不能让九重的真淳真君听到，否